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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蝶云社区-饶教授说资本身份
饶教授说资本
3人赞赏了该文章 777次浏览 未经作者许可,禁止转载编辑于2020年05月29日 10:45:55
我很早就体会了“听说过某事”与“了解某事”之间的差别。

——理查德·费曼



星期一综合症



一位老友多年没见,以前他是四大会计师事务所的财务精英,服务的都是高大上的国际大企业。多年未联系,忽然在一个A股上市公司公告里发现他的名字,总裁,搞企业管理去了,跨度有点大,不禁好奇。借着这个由头,联系了起来,把酒言欢,帅小伙已经变成了魅力大叔。问起为何转型,他说干了这多年咨询梦想是做真实的管理云云。
我心里暗想,从按规则办事的国际大企业,到帮助刚刚擦干脚的草根企业家打理公司,跨度很大困难很多。果不其然,酒过三巡,聊起了他的老板,他说,“我发现他有个毛病,叫星期一综合症。”
老板白手起家很厉害很有一套,这些年迷上了学习,什么EMBA、华为、稻盛和夫、德鲁克、禅修等等。周末出去学习,周一回来,把所有高管叫来开会,他在周末又学习和悟到了真谛,现在企业有病,病了就得治,从周一讨论到周三,无疾而终,大家还剩两天和周末加班解决延误下来的工作。好不容易补上,周一他又学了新东西回来了。周而往复,戏称“星期一综合症”。
哇,SB效应



郭德纲有个段子是这么说的,如果我和火箭专家聊天,我说,你这火箭得用煤,还是得精选煤,他要拿正眼看我一眼,就算他输。这也称为:哇,SB效应。我们总是觉着我们知道很多懂得很多,不管是什么事情我们都能得心应手,对自己不熟悉的领域尤其如此。



有一次,一个朋友找我聊天,说起上市公司财务造假,正好有个惊人的案例发生。他侃侃而谈,会计数据信手捻来分析。听着听着,我这个老会计发现这位朋友,尽管他也是经济类专业毕业,毕竟没有认真学过会计,对会计基本常识有误解。

他不以为然,认为会计那么简单,就是加减乘除,每个字都认识,能有什么难的?看看,哇,SB效应又来了。

正不知道怎样解释,抬眼看到之前我肩膀拉伤拍的核磁共振片子。我把片子拿出来说,“你帮我看看片子,肩膀这拉伤要紧不要紧。”他睁大眼睛看着我愕然道,“我没学过医,怎么看得懂片子。”我笑了,“你没学过会计怎么就自然懂了会计报告。”



新冠疫情期间,有个记者采访华山医院张宏文医生,问他重症病人的治疗方案,张宏文医生直接回答道,“你问我重症病人治疗方案是什么?这我怎么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我跟你讲你也听不懂,因为我们读的书是不一样的。你能听懂我说的每一个字,你不懂什么意思。”


知识的错觉



正如《知识的错觉》作者、认知学者史蒂文·斯洛曼教授在书中指出的那样:“花几分钟、几个小时研读网络医生的资料并不能代替数年学习所训练出的足以做出可靠医学诊断的专业知识。在金融网站上学习几分钟也无法让人掌握投资的奧妙。但是,当整个世界的知识就在指尖时,我们仿佛真的认为自己博学多闻。”


斯洛曼教授说的很对,在我看来,所有活动门槛最低的就是炒股,你要去菜场买菜还得认识菜。以前我有朋友从大城市来,第一次看见绿绿的冬小麦田,兴奋地大喊,这么多韭菜!不过,炒股不需要任何准备,有钱开个户,低买高卖不就得了,简单,当韭菜最容易,只不过自己以为一直在“演”小麦。


讲个老笑话,教育局官员到学校视察工作,随便问一个学生:“阿房宫是谁烧掉的?”这个学生连忙回答:“不是我!” 官员把他测试的结果告诉校长,校长连忙说:“本校一向注重学生的品德,他们不说谎话。” 官员回去写报告,强调文史教育重要,领导批示:“阿房宫既然重要,可以拨款给他们另盖一个。”


人类总是认为自己懂得很多,而且自己很难意识到这种情况,斯洛曼教授称之为“知识的错觉”。斯洛曼教授与菲利普·费恩巴赫教授合著的《知识的错觉》一书阐述了这种现象和产生的原因。《人类简史》的作者尤瓦尔·赫拉利称这本书:“毫不客气地为个人理性的棺材狠狠地钉上一颗铆钉”。
《知识的错觉》为我们构建了一个人类知识的架构,这个架构有三个核心观点:无知、知识的错觉和知识共同体。


✦ 无知是状态。


我们自己只拥有很少一部分知识,在专业活动中尤其明显,例如会计往往理解机械加工,而土木工程师不知道法律是怎样运作的,能够打通所有专业领域的天才并不存在。即使在日常生活领域,我们的无知也是令人震惊的,例如你能说出抽水马桶的运作原理吗?现代人每天都要使用。如果你的孩子问你,恐怕场面就不太好看了。


有孩子的成年人都经历过,一个不起眼的、习以为常的事情被孩子几个为什么问过来,最后的回答往往是,你长大就懂了。实际上我们都是从那里长大的,只不过长大以后我们忘记了问题。
尤瓦尔·赫拉利指出,人类个体对这世界的了解少得可怜,而且随着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这一了解越来越有限。石器时代一个靠渔猎采集为生的人尚懂得如何制衣、生火、捉兔子以及狮口脱险。如今,我们自以为知识更渊博了,但就个体层面而言,我们实际上越发地无知了。
✦ 知识错觉是思维习惯。


不知道我们的无知,或者说,没有意识到我们不知道是一种普遍的思维习惯。耶鲁大学的认知科学家弗兰克·凯尔开发了一种测定知识错觉的简单方法。


首先,回答第一个问题,


1.  请自评对于拉链工作原理的知识了解多少,如果了解程度从低到高为1-7,你会给自己打几分?


不要着急往下看,请先给自己打分。


打好分以后,回答第二个问题,


2. 拉链是如何发挥作用的?请描述使用拉链的所有步骤越详细越好。


好吧,我承认第一题我答5,第二题根本想不出来答案。
现在回答第三个问题,


3. 现在,请重新自评你对拉链工作原理了解多少,了解程度依然是1-7,你会给自己打几分?


我是1,你是几?

弗兰克·凯尔称这种现象为“解释性深度错觉”,人们在解释一个问题之前总是认为对这个问题是了解的,只有在要求对这个问题进行在深度解释的时候,人们才愕然发现自己实际上并不知道。
实际上,人们对第一个问题往往理解为“你对拉链了解多少”,当然了解,我们整天使用的。而第二个问题才是关键,第二个问题是要求人们用语言解释清楚关于拉链的知识。经过这个环节,人们才意识到,第一次回答的并不是第二次的问题。


著名心理学家丹尼尔·卡尼曼指出,这是一种思维的替换属性。在我们的潜意识系统S1中,我们对于一个问题的判断,如果并没有直接的答案,我们下意识地会用一个简单的脑中现成的方案进行替换。我们被问到拉链的知识,我们实际替换为我们对拉链熟悉吗?


经过第二题的解释过程,人们发现能说明白、讲清楚的知识确实比自以为的要有限。这就是解释性深度错觉的本质。凯尔说:“许多受试者反馈说,当他们得知自己远比原先预想的要无知时,一份实实在在的惊讶和从未有过的谦卑涌上心头”。

史蒂文·斯洛曼教授指出,我们并非认为人们是无知的。只是人们比他们认为的自己要无知得多。我们或多或少都经历着一种错觉:我们认为自己了解世间万物,而事实上我们的理解是何等微不足道。


一句话,我们不知道我们不知道。


✦ 知识共同体。
无知以及知识的错觉只是人们在知识问题的现象,而造成的这个现象的本质是认知分工。我们的智人祖先在与南方古猿分道扬镳时,一个重要的社会活动被智人创造出了——合作。
合作的结果是分工,男人狩猎女人采集,狩猎也是团队协作……分工合作是人类文明的起源和基础。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中的经典研究,一个缝衣针加工厂的财富秘密就在于分工,分工带来了效率的提升,财富诞生了。
人类的知识大厦也是分工合作建成的,伟大如牛顿都说,我是站在伟人的肩膀上。在文艺复兴时代还有像达芬奇这种全才,到了科学革命时期,科学家往往还是业余爱好者也多是通才,所谓通才也就是精通几种。
到了现代,科学发展越来越专门化,一个科学领域的研究成果只是有这个领域里的科学家才看得懂,这种科学共同体也就几百人甚至只有几十人,出了这个圈,其他领域的科学家也搞不懂,更不用说普通民众。对每一个体而言,我们可以断言,除了自己精通的极少数领域,我们不可能无所不知。


我小时候时候学习成绩不太好,很羡慕聪明的同学,一直有个梦想,自己忽然变得能够一目百页过目不忘,随着年龄的增长,幻想的场景包括:外星人、特殊药丸、易筋经之类不一而足。
长大以后才了解到,真的存在那种过目不忘的人,在加州大学伊丽莎白·帕克等人发表的研究论文里,就有一位这样的记忆神人,她从11岁开始(在开始我幻想拥有这种能力的年龄)拥有了这种难以置信的能力,随便哪一天,她都可以说详细说出哪一天的任何事情任何细节。
遗憾的是,这不是有用的技能而是一种病,叫“超忆症”,这种疾病很罕见。“超忆症”显示人脑确实有这种全局详细记忆的潜力,但是为何绝大多数人不具备这种能力,而极少数存世的研究案例中,这些人都不是天才,而且大多被抑郁症困扰。
为什么能记住所有的事情不是一件幸事?因为我们的大脑不是为了记住所有细节,而是为了帮助我们更好的生活,思维关乎行动而不是精确地记忆。
我们的大脑是自然演化的产物,演化之手并不是选择最好,而是选择适应。演化塑造我们的大脑以因果推理的天赋解决特定问题,而不是死记硬背所有细节,这既无可能也无必要。


举个例子,阿尔法狗战胜柯洁,AI拥趸们一片欢呼,不过我们要注意一个细节,阿尔法狗耗能3万瓦,只能解决围棋这个复杂的简单游戏。


而柯洁的大脑和我们每一个人差别不大,只耗能12瓦,两个馒头的热量就可以运转。除了围棋,柯洁还可以解决其他无数问题,例如系鞋带,仅仅需要12瓦。


这才是演化赋予人脑的神奇之处,以极低的能量消耗,以合适的标准解决绝大部分问题,在效率、精确性和适应性上的完美平衡。所以人脑既无可能也无必要成为像现代计算机那样进行精确地存储。
史蒂文·斯洛曼教授指出,人类的心智并不是一台计算机,生来就是用于储藏海量信息的。我们的心智经过演化成为一个懂得灵活变通的问题解决专家,学会只提取最有用的信息并举一反三地应用于新情势,引导我们做出决定。
于是,个体极少耗费大脑资源储存细枝末节的信息。从这个角度看,人类社会更像蜜蜂和它们的蜂巢:我们的智慧是集体式的而非个体式的。
我们不知道我们不知道



人类大脑思维的这种有限记忆特征和认知分工造成的结果,没有一个人能拥有人类的全部知识,既无可能也无必要。每个人都生活在知识共同体中,依赖知识共同体中的知识积累。知识共同体中的知识散布于人群中,没有哪个人能拥有这一切。


因此,作为个体的认识,必须与其他人所拥有的知识产生联系。换句话说,只要知道在这个知识共同体中,有人掌握了这个知识,我们有渠道了解或者我们自认为有渠道了解这些知识时,我们已经对于我们的知识满足了。


认知分工是人类文明的基础,我们都生活在知识共同体中,认知分工创造了人类文明的辉煌,也有一些副作用,让人们产生了知识的错觉,很难分清楚,哪些知识是我自己拥有的内化知识,哪些是知识共同体的共有知识,这些共有知识实际上我们不并了解,但是,我们不知道我们不知道



作者:饶胖,资深董秘CFO、香港中文大学会计硕士、复旦大学哲学研究生,著有畅销书《资本市场的会计逻辑》,公众号饶教授说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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